*AU設定,反正是個戰爭世界。
04
他提出要離開的時候,男人沒說什麼。停下手邊的筆,拿下戴著的細框眼鏡,應了一聲。然後站起身來雙手食指交叉相扣,向前伸展手臂。做了個類似伸懶腰的動作。
他看著拿下眼鏡的男人,覺得那張臉龐多了幾分熟悉。
如果說他的記憶與目前身處的現實隔著層透明的膜,這男人大概就是隔著膜,他能看得最清晰的影子。
他做出了很多猜想,包括覺得男人並沒有告訴他全部的實話這件事。
幾天前來訪的那個女人,看到他的眼神活像見到了鬼,那麼明顯的驚愕,他再怎麼遲鈍也知道這當中有什麼不對勁。
只是他還不確定要不要去探究而已。
待在男人身邊的感覺很舒服,男人奇妙的習慣各種他生活上的小細節,知道怎麼掌握適切的距離,不讓他覺得任何尷尬。他在據點裡晃了一圈,男人偶爾跟他說話,偶爾像這樣坐到小房間的書桌前,拿筆開始在紙上寫著什麼。
他一直以為是在寫什麼的,感覺男人帶領了一個小隊,或是一個組織之類的。書寫那些大概像是情報的整理,或是下某些命令。男人有股自成一格的節奏,跟其他人或他說話的時候都很隨興,拿起筆的時候偶爾會露出專注一點的表情。
但也不過就專注個幾分鐘。
從醒來,到習慣這個世界大概三天,一半以上的時間他都在觀察這個男人。
一方面男人的裝扮太過顯眼,每天不一樣的飾品,搭配不一樣的服裝,見到那麼多色彩同時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,就算在海報上或是電視上他也沒有這樣的體驗。另一方面,他意外發現自己喜歡男人身上那股特殊的節奏。
戰爭的情況他大概了解。基本上是如果落單上街,就可能會被哪一方的勢力抓過去殺掉的狀態。這場戰爭好像打了很久,每一方勢力都在等待一個不可能的終結。
看著據點裡的其他成員,會感受到繃得緊緊的緊張感,感受到戰爭的嚴肅。但是看著男人,會覺得日子不過是很普通的在過。就像陽光照射在街道上那樣平凡普通。
男人也當做他的離去是平凡普通的一環吧。他想。
趁著男人起身,從身後的抽屜翻找什麼的時候,他撇了一眼桌上的紙,發現男人並不是在上頭書寫什麼,那上頭並沒有任何字句。相反的布滿了各式各樣的圖像。
是圖畫。或說像是很多幅畫的集合。有些是窗外望出去的景色,有些是街道建築……他的視線停留在佔紙上最大空間的一隻黑色烏鴉上。
看起來是畫得最用心的一部分,羽毛的部分栩栩如生,好像真的會從紙上浮出來一樣。
「偷看是不禮貌的喔。」
男人的聲音從他身側響起,他一怔,有點不好意思的收回視線。
「騙你的啦。」男人的表情換成了微笑。「只是打發時間。」
「……不是作戰策略之類的嗎?」
這下男人真的笑了,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眼鏡。「要這麼說也可以喔。」
「咦?」
男人似乎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,但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。自顧自伸手過來,拉過他的手,翻轉過來讓手心朝上,放到桌上。
然後拎起一串鑰匙,放到他手心。跟著一並推過來的還有皮夾和一隻手機。手機的左下角螢幕玻璃有明顯的裂痕。撞得很慘的樣子。
手心的鑰匙大概有二、三把,吊著一個鑰匙墜飾,黑色的羽毛。用很輕的塑膠黏土一類製成的,但栩栩如生。讓他聯想到剛剛在紙上看到的烏鴉。
「這個……。」
「是你公寓的鑰匙。你的皮夾,你的手機。」
他看著手機上的裂痕。
「你受傷的時候,一並從戰場上撿回來的。」
他特別挑出那個羽毛墜飾,在這幾項物品當中,算是精緻得有點突兀,不像自己會特別喜歡的東西。
但是會不自禁的將目光落在其上。
「喜歡嗎?那是我做的。」
他一怔抬頭,男人的笑容裡充滿成就感。「沒想到蓮示君真的一直保留這麼久,我發現的時候也很吃驚呢。」
「……。」
「啊啦,我可是完全沒有想要取笑你的意思喔。只是真的沒想到你會一直留著而已。」
他本來想回幾句話,但不知道要回什麼,諸如:我覺得其實很好看,或是,這是之前送給我的禮物嗎?而在他思考的過程中,男人就已經換了話題。
「手機可以聯絡我。我看過了沒有壞喔。你的公寓那邊現在戰況沒那麼緊張了,回去的話,小心一點就沒有問題。」
「是蓮示君的話,應該就沒問題,恩。」
那句話當中語帶保留,他聽出來了。男人重新將眼鏡戴好,拿起桌上的紙筆;他翻開皮夾審視裡頭的東西,幾張證件,幾張鈔票。證件上的名字寫著四方蓮示。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全名。
照片裡的自己的眼神兇惡,板著張臉,過長的頭髮,跟現在的狀況差不了多少。
四方蓮示。
他在心中默念一遍這個名字,沒有任何感覺。說不上熟悉或是不熟悉。
「啊,對了。這個蓮示君也帶去吧。」
順手將什麼東西從桌子那一端滑過來。是把小手槍。他接過,拿起的感覺比想像中輕。
「很有趣的新玩意喔,最近我試過了。」
「……謝謝。」
許多念頭冒出來,在心中轉過一遍,最後出口的只剩下單詞。他想提問,而每次要組織字句的時候,就覺得舌頭像被什麼給吞了。
男人沒再看他,也沒理會他的尷尬,好一陣子他覺得男人似乎沉入紙筆間的世界裡,很專心的在紙張上描繪。他將拿到的東西全部再看過一遍,然後一一收入外套口袋。
站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,男人叫住他。
「啊對了,蓮示君,覺得這個怎麼樣。」
修長的手指指著臉上的細框眼鏡,今天是深紫色的指甲油。
「好看嗎?這副眼鏡。」
「呃。」他深吸一口氣。「……很奇怪。」
這三個字自動冒出來,然後自動從他嘴裡發出聲音。接下來的字句也沒有經過思考,只是自然而然順著從他嘴裡冒出來。
「之前,你應該沒有,這副眼鏡……。」
而出乎他意料,男人一怔,震驚的表情就像當時那女人看到了幽魂一樣。
「所以,不好看嗎?」
換成了一股莫名認真的表情,笑容依舊,男人看著他的眼神變了。「說不好看的話,殺了你喔。」
欸?
「也不會。但是……。」
「但是什麼?」
他不懂男人對一副眼鏡如此認真的理由。「框在下方……不太…不太一般。」
做了個吞嚥動作,他重新調整出口的字句。為什麼要表達意見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。
「我……不太習慣。」
「這是設計的精髓啊,真是。」
男人鼓起一邊臉頰,做了個不滿的表情。語調聽起來是很認真的在抱怨。
「蓮示君,還是什麼都不懂呢。」
然後揮揮手示意他走開,他一頭霧水。但男人還真的賭氣似的,沒再看他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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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感順了,差不多可以這樣下去吧。
其實怎麼說,覺得有點平淡,但我反而慢慢喜歡這種淡淡的痛楚感。